红红的小蛇
她是一条小小的红蛇
灵巧地在我的口中撩动
碰触、纠缠，而后迅捷地退却
又突然来临
燥热让我感到滑腻、不安
偷偷睁开了眼睛
暮色四合，她的帘幕低垂、轻颤
睫毛此时格外的长
像一丛骄傲的春韭
窗外呵，邕江倒映着榕树的缄默
正流向天空的深处
年11——12月作于南宁
蚌曰
——答友人问为何要写诗
我本无意要生闪亮的珠子
只是沙砾们闯进身体深处
不得不用多情的体液和词语
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裹起来
年10月14日作于南宁
豫西平原上的宗教
记得爷爷死后
父亲兄妹六人披麻戴孝，清早哭着走出门去
在每一个路口，向每一个乡亲磕头
包括过路的乞丐、吠叫的狗和风中的树木
擦黑他们回来时，满身尘土，满面尘土
像一群在田野里倒下，而又爬起来的人
烩了一大锅菜的奶奶，看着赎罪还家的儿女
面色平静，眼若古碑，仿佛丧夫之痛也得到了缓解
年7月25日作于邕州
晚饭后，听昆曲牡丹亭
晚饭后，听昆曲牡丹亭，
泡了一杯西山碧螺春，试图洗去
白昼里纷乱无序的欲念。
端起，放下，茶香在空气里浮动，
茶汤在空气里慢慢变凉，
我又死了一点，对吗？
这让我感到欣慰，
正因为有了衰老
这个宿命的东西，
我这个独一无二的卑微个体
所经历过的秋月春花、悲欢离合
才拥有了非凡的意义。
多么好呀！
死亡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苍穹，
修道者从来不在云端打坐。
无论热茶凉茶，
我都要一饮而尽、不断回味，
我要带着我*金的胃，高声赞颂
天尊赐予的微妙时光。
年3月22——23日作于南宁
云在峰顶
首府南宁
有很多越南来的姑娘
水灵灵的吃苦耐劳
飘零于发廊、酒店和会所之中
由此我想到了那些
英语如唐诗一样熟练的中国女人
她们离国而去
有多少是因为爱情
我无意指责或者同情
只是惊诧于天地的不仁
几千年来云在峰顶
人在深渊
年7月11日邕州
傻子李岗
李岗属狗，比我大一岁，
和他娘一样，是个神经病。
他穿衣服不分反正，把桐树叶子卷了当烟抽。
他爹死得早，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时候我逗他玩：
李岗，恁娘尿床啦！他锄一扔，一溜烟往家跑······
年7月25日邕州
危险的舞蹈
百货大楼北楼与南楼之间
有一个地下通道
还有一座天桥
面带菜色的男女老少来来往往
也有一些穿卷边西装的哥们
横穿南宁市越来越疯狂的车流
像是在跳一种危险的舞蹈
年8月9日作于邕州
锄地偶得半拉人头
今天在核桃园里锄地
锄到半拉人头，他破旧
像是一只遭到遗弃的水瓢
他是谁，是否有过一个吉祥的名字
为啥住在我家的地里
他生前有过多少欢愉
他和父亲锄到的那些骨头
是什么关系
嘴张那么大，却不再说话
我举起来看看
看见他，射出了两道灿烂的光
年4月8日郏县
春节临近
春节临近，D城像被加农炮轰过，冷冷清清
楼下卖挂面的老乡也拖家带口
开着小货车突突回家过年了
我熏腊肉、贴年画、去下桥买水果
努力营造出一派喜庆的景象
安抚内心的思念和焦虑
过完年我打算回鹰城了，鹰城也算不上故乡
只是祖先们搞红白喜事的场地
如今以煤炭闻名于世
春节临近，夜里听到华道长的二泉映月
忍不住哭出声来
人间啊，多少孩子靠幻觉和责任咬牙活着
年2月7-8日东莞
白棺
白棺漆就，有刺眼的新鲜。
二八佳人的小腹。三月的槐花，
巧妇用来塌菜馍，煞是好吃。
四个壮劳力吸饱了烟，
抬着走向乱葬岗。岗上虫鸣。
青草间的姑娘，像一艘月亮，
缓缓驶向乏味的黎明。
年元月27日东莞
番茄
芒种后，番茄结出了成群的果实
细小的枝，竟然有这么浩瀚的能量
我写了一首诗，且高声朗诵。她们不搭理我
或者是我听不见，她们那恬淡的回音
年6月9日郏县
红薯
雨后看见，前些日子栽的红薯，大都活了下来
有的瘦小，有的丰腴。我知道茎叶越是丰腴
底下果实越是瘦小，但有什么关系呢
沐浴归来的红薯，站在干净的景云镇上
年6月10日郏县
回村的路上
谁呀
回头看看没有人
谁呀
一阵凉意自尾骨向上
像故去亲人的抚摸
缓缓的，漫过全身
躺下不动了多好
不远处的灯火多好
年8月14日郏县
绿光韵
李道长卖了鱼，照例要大醉一场
眠于西街冯寡妇家的春柳下面
五更踏着鸡鸣回山。山门斑驳
山坡上众麦苗哼着三上香醒来
朝日头泼出一道道绿光
年元月东莞
临时夫妻
表哥从杭州回来
黑了，也瘦了
镇上熟肉店喝酒，我闷头狂饮
想快点喝醉
把表嫂在广州的丑事说出来
他脸上的肉跳了几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这种事，早不是事了”
“喝酒吧！喝酒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年8月6日郏县
林姨
——献给林昭
午后面对窗外的春山
不由得想起了林姨
她是山中一湾静止的碧水
姨啊，姨啊
水中的树木、麻雀和人轻轻荡漾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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